Hellisntotherpeople. Hellisyourself. 他人不是地狱。 你自己才是地狱。 ——维特根斯坦 夜色渐渐笼罩了大地,苍凉发白的月光时隐时现。一所破败的房子内,竟悬挂着三具诡异死相的尸体! 他们是谁?为什么会吊在狭小的屋内?到底是何人会将罪恶的双手伸向了他们?屋内诡异的摆设又是怎么回事?无法安生的噩梦又是如何一步步的来到他们身边的呢? 嘘,黑暗里的凶手,即将出现······ 《迷踪档案》 《山村悬尸》 1 七月的夜晚,暴雨过后的山村潮湿、黏腻。乌鸦粗劣的嘶哑声在宁静的山村里格外的刺耳,整个村庄都弥漫起浓浓的雾色,雾色中,一道黑影渐渐靠近,啪搭啪搭的走路声十分沉重,身上还发出了铁链晃动的声响。待黑影走近,原来是巡逻民警陈磊。 这时,一位村民慌张的往他的方向跑了过来。夜色中陈磊隐约看到村民脸上的惊恐和不安,还没靠近就能听到村民口中絮絮叨叨在念着什么。 “诶诶诶,站住,你那么慌张的跑什么?” “啊~有鬼啊,闹鬼啊!!” “怎么回事啊?” “警察同志,那…那屋里漂浮着鬼呢!风一吹他们还转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头发还一飘一飘的,吓,吓死我了!” “鬼?啥鬼?鬼在哪儿?” “就…就前面那屋里,推开门就能看见,都漂浮着呢,太吓人了啊!” 陈磊一时摸不着头脑,他干了这么多年的警察根本不相信有鬼,不过看村民老李万分惊恐的表情,陈磊心想这可能不是恶作剧,于是提出让老李带他前去看看。有了民警在,老李胆子壮了不少,但仍然哆嗦着不敢去,他指了指远处的一间破破旧旧的小土屋,告诉陈磊那就是有鬼的地方。 “警官,就是这屋里,你,你推开门往屋子里走就能看见。” “好,你就留在这里,有什么事我会叫你的。” “你,你可别叫我,我害怕…不过警官,你小心点,这鬼吓人!” “行了,没有什么好怕的,我去看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陈磊推开了松弛又破旧的小木门,往里望去,漆黑的屋内没有一丝光亮。当陈磊穿过院落到屋内的时候,骤然的黑暗使他掏出了手电筒,他左右晃动手电筒环顾了四周,暗淡光线下仿佛自己一扫而过就能发现身边就站着一个人,可是陈磊并没有发现什么。然后他觉得头顶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往后退了一步将光线往上照去,一个头发散落的人,正悬空低着头瞪着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在空中晃晃悠悠的,仿佛还在对他笑。陈磊颤抖了一下,不经意晃动了手电筒,光线的一角又映照出了另一个悬空背对着陈磊的人,陈磊吓出了声。 “啊!” “警官,你…你咋样了啊?” “没事,是有点吓人…” “那…你,你快出来吧,太吓人了,我给你说吓人你还不信。这屋内的鬼当时就把我吓得够呛啊!” 陈磊没有理会老李,他强忍住了内心的恐惧,把手电筒凑近照射看去,他才发现这根本不是鬼,都是有头有脚的人,而且是三具被悬挂在屋内的尸体! 这已经是命案了,陈磊赶紧给刑侦队队长王宇汇报了情况。随即,王宇、萌法医、师父老周还有小夏驱车赶到了现场。 2 王宇他们到时,凑热闹的村民已经把小土屋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下了车,王宇一行人一脚深一脚浅地从泥泞小道踩过去,扒拉开人群。终于,看到了案发现场破败不堪,摇摇欲坠的土坯房。 “诶,这尸体怎么被悬挂在屋子里啊” “你说他们一家是不是得罪了谁啊” “听说这尸体挺吓人的呢,把老李吓得够呛” “来,麻烦都让一让,让一让…” “王队,你们来了。” “嗯,小夏,你赶紧对现场采取紧急保护措施。” “好,王队!” “陈磊,到底什么情况?” “在屋内发现了三具悬挂的尸体。” “好,我们进去看看吧。” 一行人换上了鞋套,小心翼翼的走进了院落。在正门的左边,悬挂着一个用白纸糊的东西,像一串灯笼,长长的纸条随风摆动,黑色的毛笔字已经被雨水浸湿,认不出了。和这个房子格格不入的是,一块崭新的八卦镜,挂在房门中央,除了水渍外,连锈斑都没有。 萌法医走在最前面,他环顾了四周,房屋的黄土外墙就像被人用手抠出来一个个的小洞,看得人浑身鸡皮疙瘩。屋顶有些地方已经透光了,稀稀疏疏地盖着一些烂枯草,湿湿嗒嗒地滴着水珠。走进正门,一只死掉的公鸡斜歪着脖子,摆在院子的正中央,羽毛混着雨水、血水,喉管已经被割的只留下一层的皮,孤零零地连着鸡头。 “这公鸡是怎么回事啊?” “有些蹊跷…” “把公鸡放在房子正中央确实有点奇怪。” “啊!怎么一进门就吓我一跳啊,哎呀,吓死我了!” “怎么了,萌法医?” “你们看,这尸体在晃悠呢…” 萌法医赶紧往师父身边靠了靠,大家从萌法医身后望去,昏暗的屋内,三双脚齐刷刷的一字排开,在没有一丝光线的屋内晃动着,像是一种无形的力量拉扯着,晃晃悠悠的。眼前,是三具荡着秋千的尸体! “师…师父,这…这尸体怎么在动啊,不都,已经死了吗?” “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可能是风吹的,才造成尸体晃悠。” “是啊,走吧,咱们进屋里看看。” 狭小的房间挂着三具尸体,显得非常的拥挤,大家只能低头绕过这三双晃动的双脚,钻进屋子里面。王宇在屋内摸索着,然后打开了屋内的灯。屋内光线很暗,昏黄的灯光照的人头皮发麻。正对着门的就是一张表面斑驳的四角佛龛,血红色的红布上供奉着一尊泥神像,神像上的漆早已脱落的七七八八,褪成了泥土的颜色。三具双脚悬空的尸体都正对着大家,因为身体晃动惯性的原因,都在左右飘摆。 “愣着干啥,快过来搭把手。” “来了,来了。” “看样子尸体是上吊身亡的,会不会是自杀啊?” “不一定,屋内有很多凌乱的痕迹,也有可能是凶手进入家中杀害了他们,然后伪造了一起上吊自杀案。” “嗯,有这个可能,不过,会是谁杀害了他们呢,仇人?债主?” “大家进行现场勘验,收集一下证据,小夏,你去调查一下死者背景。” “好。” 经过现场勘验初步认定三个人均为自缢身亡。现场取证完成后,鸣金收兵回到刑警队进行进一步的尸检。临走的时候,萌法医不经意间,看到了神像旁放着一碗黑红色的东西,像是一块凝固的动物血。神龛上香烛还没燃尽,烛影婆娑。神龛两边两个小小的纸扎人看起来特别的扎眼,童女一身花衣红裤,两根大辫子油光光的,童男则一身蓝色民国服饰,头顶瓜皮帽。两个纸人就这样笑盈盈的对着萌法医,笑容里说不出的诡异。萌法医的耳畔似乎回响起上吊的绳索摩擦房梁的吱吱呀呀的声音。萌法医吓得一激灵,不敢再回头看这两个笑脸,直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3 “今天的工作量很大啊,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王宇一回队里就开始啃之前没啃完的鸭脑壳,顺势递给我们一袋。 “等下干完活儿吃。” 老周转身走向解剖室,萌法医也只好缩回伸了一半的小胖手,屁颠屁颠地紧跟着师父走进了解剖室。 “先从谁开始啊?” “从小的开始吧。” 这边,小夏已经调查清楚了三位死者的身份。 “王队,调查清楚了,死者是屋主刘明伟一家三口,父母和其独子” “这一家人有没有得罪过谁,或者是跟谁有过矛盾?” “我问过村民老李,他跟死者一家关系还不错,根据他所说的,刘明伟一家都老实本分,也不怎么跟其他人来往,不存在跟谁有过矛盾。” “其实侦查科的兄弟们,先前打电话跟我说,发现现场没有打斗和挣扎的痕迹,不像是有谁在屋里行凶。” “那万一凶手是在其他地方杀死刘明伟一家人的呢,然后拖到了屋内?” “不太可能,三名死者除了孩子,体型重量都很大,而从院落到屋内,地上没有任何拖动的痕迹,甚至大门门口都没有。” “那,到底自杀还是他杀呢?” “不好下结论,走,我们先去看看尸检情况如何。” 王宇走进解剖室,站在尸体旁边,看着老周和萌法医解剖。现在没有证据能够推断出一家三口为什么会被悬挂在自家的屋内,只能寄希望从尸体上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师父,小男孩看着太瘦了。” “他身高估计只有1.2米,体重嘛,却不到40斤。普通男童在这个年纪估计有50-70斤。” “诶,到底是何人下的手呢?这孩子才8岁啊!” “我初步看了,尸体是自缢身亡。” “啊?自杀?师父你是说这个男孩自己上吊?” “不是自己上吊的。你看男孩的颈部索沟在颈右侧分上下两岔,由于颈右侧索沟上下分岔或两条,且损伤反应不同,推断应该是两次形成的。” “那就是死者一共被两次用绳勒颈,第一次是致命,第二次就是死后被挂在房梁上形成的。” “正是这样。” “老周,照你这么说的话,谁会把他勒死再挂在房梁上呢?” “我先看看另外两具尸体情况,小萌,你再检查下这男孩的其他部位。” 窗外,月光影影绰绰,解剖室里的时钟滴滴答答声仿佛提醒着命案时间的流逝。王宇站在窗前,漆黑的夜晚与解剖室的光亮形成了对比,从反光玻璃里看着背后三具冰凉的尸体,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师父,王队,你们快过来看,我发现男孩的舌部…舌部鼓鼓囊囊的,好像有什么东西?” “哦?我看看。” “萌法医,你用镊子夹出来看看。” “是…是饭粒和玉米!” “是因为上吊从胃里倒灌出来的?” “不像,像是故意含在嘴里的,你看,里面还有很多…” 老周沉思了片刻,转身拿起工具开始解剖,而小夏看完这些之后退到了墙角处拿出手机查阅着什么。 “小萌,你来看看,这个孩子肝上出现卫星结节,呈球形状,有灰白色的癌结节,还有些因为脂肪变性坏死,已经变成黄色了。” “这个小孩有肝癌?” “王队,你们了解到这些情况了么?” “嗯,今天了解到这屋的女主人是一名乙肝病毒携带者,但并没有肝炎。这孩子在出生时,通过母婴传播感染了乙肝病毒。” “诶,父母怎么这么不注意呢?” “是啊,由于家境贫寒,他们也没怎么注意,后来慢慢发展到肝癌。医院去看,就已经是肝癌了。后来这对夫妻早出晚归,有点钱就拿去给孩子买药,治病,但是已经晚了,都末期了,没得治。” “诶,这孩子也够可怜的了…” 种种离奇的尸检结果让大家更摸不着方向了,究竟是谁会将患有肝癌的男孩杀死然后悬挂在房间内呢?漆黑的夜色越发惊骇起来,整个案情也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4 躲在房间一角的小夏从大家身后直起了身来,向大家走了过去。她的一句话打破了解剖室沉寂的氛围。 “我有一种猜测,会不会是有人将尸体悬挂着,类似祭祀、招魂一类的。” “祭祀!?” “对,你们注意到没有,屋内整齐的摆放着一摞符咒,而且整体布局特别诡异,我一进门就浑身不舒服。” “对对对!我还看到门口还挂着白纸糊的东西,还挂着八卦镜!” “那白纸糊的,应该是招魂幡。” “这使我想到了有个案件,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男孩被人挂在屋内,永世不得超生…” “而且我刚查阅资料,说的是按照旧时的风俗,要在死者口中放入米饭之类的东西,为了不让死者张着空嘴、饿着肚子到阴间去受罪,而成为饿死鬼。” “还真是,我先前看见另外两个死者嘴里也是含着米粒的…” “这么说的话,到底谁会用这种方式来招魂呢?” 自杀?他杀?祭祀?招魂?这种种的调查将影响着整个案情的走向。萌法医看着窗玻璃上被风吹得斑驳的树影,夜色如同粘稠的墨汁,紧紧包裹着夜幕下的秘密,这是一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令人不自觉的心生胆颤。 这时,王宇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往外走。过了一会,他又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留在现场调查的兄弟们给我说,他们调查发现,有人看到死者的邻居王成在事发当天去过刘明伟的家。” “难道是王成杀害的他们?” “不,这是他们刚发给我询问王成的语音,你们听一下,也许真相就要揭晓了。” “这孩子的爸是个神棍,迷信的很,在案发前一个多小时,我去他家就看到刘明伟在门口开坛做法,招生者魂。看到刘明伟拿着孩子的衣裳,对着北面呼唤,呼名呼字,连呼了三声,又把孩子叫出来,把衣服披在孩子身上,这"衣服"啊,被人穿着,染上了人的肌肤气味,有着"肉体"和"气味"的双重联系,魂魄可能会被它所吸引,然后依着熟悉的味道或外形而归附回来,再配合招魂幡,给魂魄指路,孩子的魂儿才能到对的方向。过后,又给孩子喂饭,说什么,别怕,吃了东西才有力气,睡一觉病就好了” “怪不得门前挂了招魂幡,屋内摆设也诡异的很!” “还不是神婆害的,神婆说这孩子上辈子做了孽,这辈子注定受苦受病。每天让刘明伟给孩子喂符水,做法事。还哄骗刘明伟说,这孩子的魂早就被冤亲债主勾走了,要想下辈子不受罪,必须先帮孩子把魂喊回来,再送上路,免得魂魄不齐,投不了胎。邻居王成一直知道刘明伟特别迷信,想着这家孩子已经病成这样,迷信一点也很正常,人在绝望的时候,更需要一点精神寄托,所以也没有去阻拦,就当往常一样,回屋去了。” 萌法医和师父一边听着王队给他们讲解案情,一边开始尸检男死者。相比老婆和儿子整齐的穿戴,男死者衣服凌乱,脚上的鞋也掉落,显示出死前的挣扎。 “迷信害人。我刚刚从尸检结果来看,可以排除刘明伟因机械性暴力或自身疾病所致死亡。解剖检验见颈部肌肉出血、甲状腺出血、双肺肺水肿及全身各器官组织淤血。所以他的死亡原因为缢死。” “那么从尸检结果来看,刘明伟是上吊身亡,他的妻儿是被杀死然后再吊上了房梁的。” 师父老周听了点点头,叹了口气。 三具死尸的死亡原因调查到了这里,不论是证据、笔录,还是尸检结果都已经全部吻合。刘明伟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再受折磨,也不愿意让小小的身子骨独自上路,一家三口,就这样,选择这样的方式齐齐整整的走了。 天微亮了,王宇离开去结案,老周和萌法医看着解剖台上的三具尸体,心里满是遗憾。 鉴定解密 在案件的一开始,刘明伟家中诡异的陈设、一家三口恐怖的死状,都令我们不寒而栗。可听到案例的最后,真正让人背脊发凉的,却是那触目惊心的愚昧与无知,致使了一场无可挽回的悲剧。 令人唏嘘的是,这场因为封建迷信而导致的人伦惨剧,最终也必须借助科学的鉴定手段,还原事实的真相,让三名死者入土为安。 《迷踪档案》特邀嘉宾 四川基因格司法鉴定所苟小兵 作为一名法医,随时要面对各种各样的死亡,心理需要承受巨大的压力。他们在工作中又是如何调整自己的心理状态的呢? 对于苟小兵法医来说,刚接触尸体的时候确实有点抵触感。经过大量的学习和接触,医院和公安机关实习,才渐渐习惯了法医的各类环境。 再异样的死状,也都会留下蛛丝马迹,以破解死亡之谜。通过一层层的检验,小男孩真正死亡的原因渐渐被拼凑还原。自缢身亡与被人勒死,在司法鉴定中也绝对不会呈现出相同的样貌。 缢死俗称吊死,是利用自身全部或部分体重,使套在颈部的绳索或其他类似物压迫颈部而引起的死亡。 勒死又称绞死,是以绳索类物缠绕颈项部,由自身体重以外的力量作用使绳索类物勒紧并压迫颈项部而导致的死亡。缢死和勒死在很多方面都呈现出一种不同的状态。 在这宗案件中,需要同时对三具尸体进行解剖,三具尸体呈现出的不同状态与最后的检验结果,它们之间的关联性是否又推进着案件的侦破? 现场勘查与尸体征象会相互支持,就拿勒死来说,自勒与他勒与现场息息相关。比如自勒多在室内,现场安静,无搏斗抵抗痕迹,必有勒索,他勒现场多混乱,有搏斗痕迹,勒索较少留在现场。 本案中,鉴定人对民间习俗的了解,反而成为拨开案件迷雾的关键。司法鉴定有着科学、独立、客观的使命,但却并非孤立的存在。在司法鉴定实践中,司法鉴定工作者也需要涉猎大量的文化、技术和生活经验,为揭露真相提供辅佐的依据。 在法医病理鉴定中,我们在尸体解剖告知书内会有“尸体解剖前声明民族习俗及宗教禁忌”的告知事项。在实际工作中,除了要求我们有扎实的理论知识之外,也要求我们把一些生活经验带入案件中。就比如今天的案例中自勒与他勒的鉴别,都有许多生活经验在里面。 如果,刘明伟能医院就医,孩子的病情或许就不会蔓延得如此严重… 如果,刘明伟能够不因绝望而转投迷信,接受儿子离开的事实,和妻子互相安慰,也许,这个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家庭还能重获光明… 但愿每个人都能相信科学的力量,才能为时而脆弱的生命照进希望之光。 主管:成都市司法局 总编:傅泽涛主编:张娅 责任编辑:谭浩编辑:颜刚、孙小虎、盖丹阳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